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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審神者
※第一人稱描寫
※一期一振跟藥研有點可怕

 

 

幸福的方法

サクヤ




 

在搖曳的燭火下辦公其實是件對眼睛傷害很大的事情。我扁著酸澀的雙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手上的公文那些像是被野獸撕咬過的文字到底寫了些什麼,暗黃的光芒卻像是計算好了似的不停閃爍,一直不讓我將公文看完。

 

「唔......頭又要痛起來了啊,可惡。」

 

放下了那些對我來說簡直是惡夢的紙張,揉了揉不自覺皺起來的眉間,那道紋路有種越來越深的錯覺。

 

「主上,您要就寢了嗎?」

 

門外傳來了悅耳的男中音,稍稍舒緩了眼窩的不適感。我按了按開始隱隱作痛的後腦勺,整理了桌上到處堆疊的公文,敲了兩下桌子示意門外的近侍進門。

 

「打擾了,主上。」

 

一碗熱騰騰、飄著藥香的黝黑汁液被放到了桌上,乳白的蒸氣衝入鼻間、燻上了疲累的眼,溼潤了乾燥的空氣。閉起眼,我讓蒸汽蒸了一下水源枯竭的皮膚和呼吸道,抬起頭,就看到一雙金色的眼正專注的看著我。

 

「呃、一期一振。」

 

「是。」

 

「可以、別這樣看著我嗎?」

 

被那雙眼這樣看著,再多次也習慣不了。一期一振的金眼裡是透著一絲奇異的光,很美,卻也令人感到顫慄。因為是附喪神的緣故嗎?

 

「沒辦法呢,藥研還特地交代我,一定要盯著主上把藥給喝完才行。」

 

即使這樣說著也還是瞇起了眼,不愧是豐臣的愛刀,學習和應變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啊。想必再刃之前也一定是把意氣風發、處事手腕一流的刀吧。

 

等到眼前的霧氣散去、摸著的溫度不再那麼燙手,我小心翼翼地捧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碗裡的藥汁。有點苦,但漢藥的香蓋過了那點苦味,嚐起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難以入口。看來之前跟藥研抱怨湯藥太苦還是有用的啊,雖然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改良了味道。

 

「怎麼樣呢?主上,藥研說他已經努力過了......不知道合不合主上的胃口。」

 

「噗、這樣很好喝了。『良藥苦口』嘛,既然是藥,就不用太在意合不合胃口了。」

 

頓了頓,我又抬起頭。

 

「對了,幫我謝謝藥研。也勞煩他每日煎這湯藥給我了。」

 

一期一振微笑著,瞇起眼的他就像個鄰家哥哥一樣,溫和如三月的春風。做為近侍,一期一振真的是個無可挑剔的幫手。舉凡安排本丸的各項事務、人員的調度、公文的整理,沒有一樣難得倒他。嗯......那些狗啃過的字還是請近侍大人再幫忙翻譯一下比較好。

 

一邊想著,我仰首將剩下的藥汁喝完,把空碗交給了在一旁等候的一期一振。

 

「這個就麻煩了。謝謝你啊,攤到我這個沒什麼用處的審神者,讓你多費心了。」

 

「主上說的這是什麼話呢。大家都很喜歡您唷,藥研還說想把大將留在這裡不讓您回去呢。」

 

金色的,瑰麗而帶著妖異氣息的雙眼。一但對上,就移不開視線。說著話的同時,那雙眼裡閃起的光芒堪比閃爍的燭火,搖蕩著令人暈眩的────

 

咦?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腦袋裡的內容物好像被攪過一般搖晃著。伸出手扶住了桌面,卻還是無法抵擋那陣令人難受的頭暈。

 

「主上?您怎麼了?」

 

不行了。

 

扭曲的視線裡看得清楚的,只剩下一期一振的眼。他伸過來的手看起來像是起了波紋,關心的語句裡似乎藏著別的什麼,被攪亂的腦袋卻已經沒有力氣再思考那些。

 

一期一振,你的手,為什麼這麼遠呢?

 

恍惚間,只感覺到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但我的眼睛,依舊無法離開那雙宛如滿月一般魔魅的眼。


 

 

 

 

 

 


 

「果然還是一哥的比較有效呢。」

 

「藥研的湯藥也幫了大忙呀。這樣主上的偏頭痛也可以一起治好了吧。」

 

「嗯,偏頭痛只是小事,重點是,大將可以一直留在這裡了......」

 

你們在說什麼?

 

發不出聲音。沉重的眼皮怎麼也抬不起來,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連手指的末端都動不了,只能維持這副動彈不得的姿勢。

 

「這樣的話,就不會被拋下了啊。大家都會很開心的。」

 

「是啊……哦,大將,你醒了嗎?感覺怎麼樣?」

 

大概是眼皮因為奮力的想睜開眼而震動,引起了藥研的注意吧。聲音突然轉了向,雖然仍是睜不開眼,聽覺還是正常運作的。

 

一隻大手輕輕的撫過我的臉。真的很輕,棉布的觸感像是羽毛掃過。被碰觸到的地方瞬間輕鬆了許多,就連一直睜不開的雙眼也回復了功能。

 

朦朧的視野裡,一期一振的大手正離開我的肩膀,端正的臉上還是那樣溫柔的笑著,對面則是一臉笑意、穿著白袍,盤腿撐著下巴的藥研。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喉嚨終於接受大腦的指揮發出了聲音。取回了些許的控制權,一顆懸起的心也稍稍放下。

 

但,留下來?我一直都在這裡不是嗎?除了應政府的召喚和定期的返家行程,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在本丸度過。為什麼說『留下來』?

 

「啊啊,因為我們太喜歡主上了,想讓主上永遠留在這裡呢。」

 

「大將很溫柔啊,又很替我們著想。弟弟們都說想要一直侍奉大將喔。」

 

等等,這是什麼意思?一期一振、藥研,為什麼看起來跟平常都不一樣了?為什麼你們笑得這麼開心?

 

一陣冰冷的恐懼從腳底慢慢的往上蔓延。

 

「所以我們就想了個辦法。就是──」

 

「不要說!」

 

對於藥研所說的『方法』,心裡突然產生了強烈的抗拒感,喉嚨深處湧上了難受的噁心。不可以聽,聽了就回不去了。摀住耳朵吧、排除在外吧。絕對,不可以聽。

 

為了逃避藥研的言語,我努力想要驅動麻痺的四肢,好不容易伸出手,卻馬上就被藥研箝住。這一拉讓我失去了重心,還無法動作的身體只能往後倒進他的懷裡。

 

藥研低下了頭,冰涼的臉頰貼著我的耳後。低沉的聲音如同石頭落進了平靜無波的水面,擴散的波紋震動耳膜,那是、無法拒絕接收的聲波。

 

「就是讓大將喝下我們的血喔。」


 

不、不要,我不能聽──


 

「每天每天,混在給大將的安神藥裡。」


 

什、麼,不,我不懂,我不想聽──


 

「藥研的血比較苦呢,所以今天就換成我的了。」


 

不要再說了,不要、


 

「主上也習慣那個味道了吧?」

 

「可是大將還是不太聽話啊......該怎麼辦呢,一哥?」


 

藥研的手忽然擒住了我的下巴,強制的抬高了我的頭。

 

那張形似人類,卻又逸脫了人類範疇的美麗中性臉龐就這樣映入眼簾。一瞬間,那雙淡紫眼裡的瞳孔看起來竟有點像是貓科動物般狹長。

 

鏘。

 

在看不到的地方響起了刀刃出鞘的聲音。

 

因為不夠聽話,所以要殺了我嗎?

 

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無法遏止的害怕和悲傷在心裡衝撞。手腳開始有了點知覺,才剛想要掙扎,被扣著的下頷就被擒得更緊了些。

 

一期一振的刀光已來到眼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得到那把再刃過後有著筆直刃紋的皇室御物。銳利無比的刀尖閃著森森寒光,彷彿只靠那光線也足以傷人。

 

冷不防的,連接下巴的關節被捏住,我被強迫打開了嘴。

 

「不、放、啊!」

 

「噓。大將,不會痛的,一下下就好了喔。」

 

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小手撫了撫我的額頭,像是哄弟弟們一樣的用我聽過最溫柔的語調輕輕的誘哄。一期一振的那雙眼又出現在視線所及的地方,他也笑著,在我面前褪下了左手的手套。

 

「主上,沒事的。很快就會結束了。」

 

說著,一期一振甩了甩刀,再將刃的那一面靠上了自己的左手腕。

 

不、你要做什麼?

 

不要過來。

 

心臟的鼓動劇烈的敲打著耳膜,他越是靠近,心音就越是猖狂的轟炸。

 

「不可以浪費唷。」

 

浪費什麼?

 

銀光閃過,一期一振帶著一臉滿足而陶醉的微笑,迅速的在左手腕上畫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創口。溫暖的鮮紅從被割開的動脈切口一湧而出,腥甜的鐵銹味在瞬間淹滿了口腔。驚覺那是什麼的同時,鼻子已經被捏了起來。

 

「主上,還不能呼吸喲,要好好的全部吞下去才行。」

 

「一哥,切在那裏有點麻煩啊......等等要去手入喔。」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頭頂的聲音說了些什麼,已經聽不清楚了。不斷被餵進嘴裡的鮮血經過食道流入胃裡,像是烈酒一樣燒灼的每一個接觸到的地方。嘴裡、身上、臉上,四處都沾上了那宛如毒藥的紅色液體。

 

無法呼吸,超過口腔容量的血液溢出了嘴角。即使努力的想要掙開藥研的箝制,意識還是漸漸遠離。

 

「差不多了呢......藥研,可以放手了。」

 

「噢。」

 

空氣伴隨著濃重的血腥味衝入了鼻腔。為了氧氣,身體自動的打開了咽喉裡呼吸道的出入口,還未吞嚥完畢的腥紅也趁勢擠了進去。

 

「咳、咳咳!嘔、嗚!」

 

血、眼淚、唾液,飛散的意識,被血液沾染的五臟六腑。

 

「吶,主上,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大將你放心,我們會一直照顧大將的喔。」

 

好熱。

 

我的頭、好痛。

 

好暈、好難過,誰來救救我、這是夢對吧?拜託,誰、來──


 

 

 

 



 

「主上、主上,您還好嗎?」

 

「燒已經退了,一哥你不要那麼擔心啦。」

 

朦朧中,一期一振和藥研的聲音鑽進了耳裡。早上了嗎?我又睡遲了?睜開眼,就看到一大一小兩身影背著晨光坐在被褥邊,臉上的擔憂一覽無遺。

 

「嘶、頭,好痛,怎麼回事?我是被金投石砸中了嗎?」

 

按著太陽穴,劇烈的頭痛讓我抽了口氣。這還真不是普通的痛啊。

 

「主上!」
 

「大將!」

 

「哇!別那麼大聲......頭又更痛了啊......。」

 

『對不起......』

 

奇怪,我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看著眼前這對兄弟刀,想破了頭還是想不起來。不過今天一期一振的眼睛怎麼看起來特別柔和......之前都還覺得有點可怕的啊。而且房間裡的味道,好好聞喔,換了燻香嗎?

 

「主上您昨晚喝完湯藥就發燒倒下了,真是嚇了我們一大跳啊。」

 

「還以為是我的藥方出了什麼差錯......不過還好,只是藥性猛了點,我再回去做改良就好。」

 

喔喔,原來如此。

 

最初的暈眩過去後,身體變得輕鬆許多,我側躺著坐起身,開始整理我的床鋪。

 

「好啦......看顧我一整晚,你們倆也累了吧。今天放你們一天假,好好休息。」

 

「哇!謝謝大將!」

 

「主上,您太寵藥研了,我、」

 

「沒事沒事,都先出去吧,我要更衣了。還是......你們想看我換衣服?」

 

我斜睨了兩人一眼,他們馬上滿臉通紅的站起身轉過頭,恭敬的退到門外。

 

「那我們就,先退下了。主上如果有任何吩咐,請再呼喚我。」

 

一期一振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將紙拉門往內推。雙手的手腕暴露在陽光下,有道特別顯眼的淡紅傷痕橫跨在左手腕上。

 

「一期一振,你左手上的傷......」

 

「哦,是不小心割到的,已經沒事了。」

 

他抬起頭,微笑的看著我,金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那麼,僅候吩咐。」

 

紙拉門關起的剎那,我彷彿在那道縫隙裡,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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